视死如归魏君子

平层

历史军事

中州,乾国,京城。
一家客栈内。
新科状元魏君从梦中醒来。
然后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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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4章 承君一诺,必守一生

视死如归魏君子 by 平层

2022-8-4 22:02

  魏君发现人还是要活的久一点,多经点事,多看点书。
  这样的好处是无论遇到什么事情,都不会太震惊。
  因为再奇葩的事情,总能够从历史上找到原型。
  陈百里所说的事情在旁人看来自然是惊世骇俗。
  但是魏君在听完之后,只是感受到了讽刺和悲哀。
  要说震惊,其实并没有多少。
  因为这种事情,他本来也有所预料。
  无非就是大敌当前,还玩内斗那一套就是了。
  古往今来,诸天万界,各大种族,能够例外的,极少极少。
  所有生灵都能够众志成城,团结一心,终究只是美好的幻想罢了。
  当然,这些事情目前也只是陈百里的一面之词。
  到底是不是真相,还得看儒家认不认。
  不过明珠公主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了。
  “本宫想起来了,当年陈百里叛变投敌之后,确实在有意重点伏杀儒家在军中的势力。”明珠公主道。
  不止是她想起来了。
  观战台上的很多大佬也都想起来了。
  陈百里当年的确选择了通敌卖国,而且叛变之后也曾经对于自己人下杀手。
  所以大乾这边也是极其震怒,没少针对陈百里搞刺杀。
  纵然有很多人认为陈百里的叛变定有内幕,但无论如何,陈百里已经开始自己动手报仇了。
  而且已经对于大乾军队挥起屠刀了。
  所以很多事情,哪怕是真相,在那时也不重要了。
  重要的是把陈百里杀死。
  但是现在已经时过境迁,细细想来的话,当年陈百里杀的人,大多好像都是儒家弟子。
  大佬们面面相觑。
  这样的话……
  他们不好插手啊。
  当然,有不好插手的,就有好插手的。
  大乾朝堂上,当然不会缺了儒家弟子。
  见己方的气势已经完全被陈百里所压制,陆元昊甚至丝毫战意都没有,直接选择了认输,观战台上的礼部王尚书坐不住了。
  他直接起身怒斥道:“一派胡言,陈百里,你已经是通敌卖国之人,休想用这等言辞乱我大乾士气。”
  有了带头大哥,儒家其他弟子顿时找到了主心骨,纷纷也硬气起来。
  “不错,一派胡言。”
  “这种叛贼的言论,又岂能相信?”
  “陈百里通敌卖国已是事实,现在竟然还想倒打一耙,简直可笑。”
  ……
  当儒家弟子众口一词的时候,展现的威力是惊人的。
  而且当年的事情并非所有人都知道真相。
  但所有的儒家弟子都要站出来驳斥陈百里。
  有很多儒家弟子更是发自内心的坚信儒家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,所以他们对于陈百里的驳斥完全是发自内心,不含丝毫杂质。
  这样做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——很多人都被洗脑了。
  毕竟儒家弟子的头上很多人也是染着圣光的。
  斗将台显然经过了特殊改造,此时大乾各地的百姓都在看着这一幕。
  最开始当陈百里揭露当年的隐私内幕时,大乾百姓是痛苦的、震惊的、耻辱的。
  他们基本都已经要相信了。
  这时候儒家弟子站了出来。
  看到这些义愤填膺的儒家弟子,更重要的是看到他们脸上的正气凛然,大乾百姓瞬间重新站回了儒家这一边。
  “该死,差点就被叛徒迷惑了。”
  “儒家弟子修浩然正气,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失心疯的事情?”
  “先帝英明,儒家忠勇,陈百里是什么?是叛徒,叛徒的话能相信吗?”
  “陈百里该杀!”
  “叛徒必须死!”
  ……
  陈百里双手在虚空连弹,魏君一开始还诧异陈百里到底是在做什么,不过他很快就从斗将台上听到了声音。
  来自大乾各地百姓的声音。
  而所有的声音最终汇聚成了两句话:
  “陈百里该杀!”
  “叛徒必须死!”
  陈百里又笑了起来。
  只是眼神有深深的悲哀。
  礼部尚书见状倒是面色一喜,躬身对乾帝道:“陛下,这就是民意啊,叛徒必须死。”
  白倾心看到这一幕后,很快就想到了之前陈百里和陆元昊包括魏君的对话。
  “怎样算欺凌?”
  “十人欺负一人算欺凌,一百个人欺负一人也是。”
  “那么一万个人呢?”
  “是正义啊。”
  现在,发声的又岂止一万人?
  当大多数人都统一了声音之后,理所当然的就代表正义。
  只是……
  白倾心低声道:“这是正义吗?”
  “当然不是了。”魏君听到了白倾心的话,认真道:“人多和正义从来都没有关系,对错从来和人数多寡无关。”
  总有沙雕认为一万个人都说一个人错了,那那一个人就必然错了。
  但哥白尼提出日心说的时候,全世界都认为他错了。
  皇帝的新装里,全国的百姓都在夸皇帝的新装漂亮,只有小孩子敢说实话。
  对的东西从来就是对的,不会因为支持的声音小就改变它的正确。
  错的东西也从来都是错的,哪怕一万个人说它是对的,但它本质上还是错的。
  当然,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坚持这个标准。
  所以这个世界上,更多的都是从众者。
  少数人被从众者所杀。
  另外很少的一部分人,统治这些从众者。
  “百姓被引导和儒家的功法也有关系,儒家弟子说话,百姓天生就会多三分信任。”明珠公主道:“当年儒家能够脱颖而出,并且在朝堂站稳脚跟,和儒家功法的作用也不无关系。除非心志坚毅或者修为高深者,普通人都很难抵挡儒家弟子的洗脑。”
  魏君点了点头,幽幽道:“尽管这个道理皇帝也明白,但我猜皇帝肯定也会站在儒家那一边。”
  魏君的话音刚刚落下,就听到乾帝的声音:“爱卿所言极是,民意不可违。况且,卖国投敌的人,本就不配得到好下场。”
  乾帝的声音有些冷酷。
  同时十分坚定。
 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。
  所以他看向陈百里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温度。
  他并不是不知道陈百里说的一切有可能是真的。
  但是他不想接受。
  所以陈百里说的必须是假的。
  儒家是大乾朝堂的重要组成部分,儒家弟子对于大乾皇族的统治也有很关键的作用。
  更何况此事还涉及到先帝的声誉。
  他的皇位都是从先帝手中得来的,无论如何,他不能让先帝的名誉受损。
  为此,哪怕牺牲掉陈百里和这些墨家弟子,在乾帝看来也是值得的。
  一切为了大局。
  先帝能忍,他也能忍。
  至于真相……
  皇帝不需要真相,只需要看结果。
  “陈百里,你所言之事,朕是一个字都不信的。若你没有其他的废话,朕就派人送你上路了。”乾帝冷声道。
  陈百里大笑:“放马过来便是了,让为大乾浴血奋战过的将士流血又流泪,本来就是你们最擅长的事情。”
  乾帝拍案而起:“放肆,果然是乱臣贼子,颠倒黑白,人人得而诛之。来人,继续斗将,若这些叛贼一直不认输,那就全都给朕杀了。”
  “慢着。”
  魏君站了出来,打断了乾帝的话。
  乾帝的脸色瞬间变的十分难看。
  “魏君,你又要做什么?”
 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。
  不仅是他。
  看到魏君站出来,礼部王尚书也心中一提,眉头紧紧皱起,直接出声提醒道:“魏君,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,你也是儒家弟子。”
  魏君淡定道:“我是儒家弟子倒是没错,不过我是我,儒家是儒家。我是好的,我相信儒家也是好的。但儒家内有没有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弟子,那就不好说了。”
  “放肆,你在指责谁?”王尚书厉声道。
  魏君看了王尚书一眼,嗤笑道:“尚书大人,你还是别在我面前摆谱了。我连皇帝都敢骂,你算老几?”
  王尚书:“……”
  莫名中枪的乾帝:“……”
  见王尚书不说话了,魏君才继续开口:“放心,我没有为陈百里平反的意思。不过陈百里所说的事情涉及到了卫国战争期间的一个公案,身为卫国战争那一段历史的执笔者,本官有责任查清真相,然后将一切真相公平公正公开的写到史书上。不冤枉一个好人,也不放过一个坏人,这是本官的责任,还请诸位配合一下。”
  顿了顿,魏君的声音开始转冷:“如果有人不配合的话,那说不得本官就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在掩盖真相了。须知,本官在修书撰史期间,见官大一级,有先斩后奏之权。”
  魏君把话说的很明白,而且很不客气。
  不过他有这个底气。
  让大乾百姓在儒家和陈百里他们双方中做选择,大乾百姓肯定选择儒家。
  但是让大乾百姓在儒家和魏君中做选择,选择魏君的大乾百姓肯定会更多。
  魏君帮陈百里出头,让很多人都大吃一惊。
  乾帝有些坐不住了。
  以他的实力,儒家洗不动他的脑。
  包括先帝也是。
  他们站在儒家这边,并不是因为被儒家洗脑。
  而是完全出于大局考虑。
  墨家已经完蛋了。
  儒家却实力强大。
  而且儒家也对大乾并没有二心。
  既然如此,有些事情又何必深究?
  真斩了儒家,对于大乾来说,岂不是自断一臂?
  所以乾帝很理所当然的做出了选择。
  “魏君,你不要忘了,你现在已经并不是翰林编修了。”
  乾帝知道和魏君说软话没有意义,干脆也直奔主题:“朕已经将你外调出京,日后你会主政一方。至于修书撰史之事,自有其他人负责,你不必担心。”
  听到乾帝这样说,魏君脸上出现一抹讥讽的笑容,而王尚书的老脸更是难看。
  “陛下,朝会上最终的决议是封驳外调魏君出京的旨意,让魏君继续负责为卫国战争修书撰史。”王尚书提醒道。
 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。
  也不是乾帝想要的结果。
  但是魏君在京城遭到了一次刺杀。
  这件事情把很多大臣都激怒了。
  政治斗争归政治斗争,若上升到人身安全问题,便等于触了大臣们的逆鳞。
  而陆总管和上官星风又刻意放大了这种舆论,把魏君被刺杀的事情和魏君的官职调动联系到了一起。
  最终,乾帝把魏君外调升迁的旨意被六科集体封驳,这场皇权与臣权的博弈,以臣权大获全胜而告终。
  不过这件事情有点丢脸。
  再加上陈百里入京之后,乾帝更多的心思放在了陈百里身上,所以他并没有对魏君的调动再过多关注。
  身边的人当然也不会无故向他报告这件事情,毕竟这件事情完全是把乾帝的老脸踩在地上,谁都不想去碰那个霉头。
  于是,就造成了现在的车祸现场。
  乾帝很尴尬。
  这个打脸来的太快了。
  魏君在他的伤口上又踩了一脚:“现在看来,我还是有资格插手此事的。陛下,你说对不对?”
  乾帝:“……”
  “既然如此,那就趁今天彻底说个分明吧。”魏君道。
  乾帝还是没有忍住,提醒道:“魏君,这等陈年旧事,不能只听陈百里的一面之词。想要控告儒家,必须要有人证,有物证,否则随便一个叛贼都能够指控为我大乾立过大功的功臣,岂不是让天下人寒心?”
  陈百里冷声道:“陛下怎么就不怕让墨家弟子寒心呢?是因为我们已经都死的差不多了吗?”
  乾帝冷哼一声,没有说话。
  但其实还真就是这个原因。
  包括先帝,当年也是这样想的。
  魏君摇了摇头,道:“陛下,你不要以为包庇儒家是在向先帝看齐,此一时彼一时了。先帝那时候封锁了全部的消息,所以先帝站在儒家这边,不会让其他人寒心。但是现在陈百里已经揭开了当年的秘密,如果陈百里所说的是真的,那你把陈百里他们卖了,才是真正的让天下人寒心。”
  乾帝心中一惊。
  魏君提醒的这点,他还真的没想到。
  他只是一心维护大乾的大局,以及先帝的名声,却忘了现在的环境和先帝所处的环境已经大不相同。
  先帝那时是战时,当然一切求稳。
  而且先帝把全部的信息封锁,儒家在那件事情之后也更加尽心尽力,先帝的目的是达到了的。
  可是现在大乾的情况不一样了。
  最重要的是,陈百里把内幕曝光,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。
  若他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陈百里打杀了,那姬帅他们怎么想?
  下一个会不会是他们?
  他们和儒家可没什么交情,只会代入陈百里,根本不会代入他这个皇帝的立场考虑问题。
  想到这里,乾帝面沉如水,却不再说话。
  他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棘手性。
  刚才偏袒儒家,却是欠考虑了。
  乾帝的表现,王尚书自然也看在眼里。
  他心道不好。
  不过箭在弦上,已然不得不发。
  陈百里要坑儒家。
  儒家也没打算放过陈百里。
  只是儒家没有想到,陈百里竟然敢如此大胆。
  王尚书厉声质问道:“魏君,你有没有考虑过,若陈百里所说一切为真,那陈百里为何不选择当年就公开真相,反而是现在才倒打一耙?”
  “问的好。”
  陈百里大笑了一声,虎目中却流淌出两行热泪。
  “魏君,我说过,今天会告诉你你父亲之死的真相。
  “当年进攻墨城的士兵中——本有你的父亲。”
  魏君心头一沉。
  其他人也面色一变。
  竟然还与魏君的父亲有关。
  “我与你父亲相交莫逆,在我未成名之前,你父亲待我如兄弟。我成名之后,虽屡次照顾他,但他并未依附我,而是依旧和从前一样与我为友。
  当年你父亲奉命移师墨城,在他感到不对劲的时候,便第一时间向我示警。那天我之所以能活命,全赖你父亲及时通风报信。
  但我能逃生,你父亲却战死在了墨城。并不是墨家兄弟动的手,而是他自知忠义不能两全。
  他放了我,是违反了军令。可对墨城下手,他又宁死不愿。
  他也素知我的秉性,知我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。
  他放我走,他日便可能让无辜之人枉死,魏兄不愿看到那种事情,又无法做到见死不救。
  “所以,他最终选择故意战死在了墨城。”
  魏君面沉如水。
  陈百里惨笑一声,继续道:“魏兄放我走之前对我只有两个要求——第一,照顾你们母子。这条是我食言了,我虽有托付朋友照顾你们母子,却所托非人,让你母亲很快就撒手人寰。九泉之下,我自去向魏兄请罪。
  第二,魏兄希望我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,但不要牵连无辜人等。他是大乾的军人,纵然儒家有罪,军人无罪,将士守土抗战无罪。若我因此事牵连无辜,他死不瞑目。
  魏兄没有要求我为这件事情保密,但我知魏兄的意思。若是当年在战场上曝光此事,对于大乾的军心必然是沉重的打击。
  所以,我当年忍了。
  “后来我叛逃西大陆,太子应该是猜到了真相,本要截杀我的他选择了放我一马,但要求卫国战争结束之前不得公布真相。”
  听到陈百里这样说,王尚书面色一变。
  陈百里叛逃之事,儒家内部有纪录。
  他看过卷宗。
  前太子亲口所言,他以性命保证,陈百里此生都不会公布叛逃真相。
  若非如此,王尚书也不会给陈百里今天的机会。
  实在是儒家相信前太子不会骗人。
  可是现在,前太子和陈百里的说法出现了矛盾。
  是前太子骗了儒家?
  还是陈百里背叛了和前太子的承诺?
  王尚书无法确定。
  但他知道,无论怎么样,陈百里的话,都必须是假的。
  “简直是一派胡言,前太子已经死了,魏队长也已经战死。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死人头上,死无对证,倒是好手段。”王尚书冷笑道。
  陈百里也在笑,笑的很酣畅:“王尚书,其实要验证我说的是真是假,不是很简单吗?圣人亲手打造的圣台——天下所有的谎言都瞒不过圣台,王尚书,我们一起圣坛走一遭如何?这可是你们儒家的圣器,你总不能怀疑我作假吗?”
  以子之矛,攻子之盾。
  王尚书的头上瞬间开始出现冷汗。
  而其他人的目光则放在了陈百里身上。
  当年事情的真相具体为何,目前还无法得出百分之百的结论。
  但是在场中人都有自己的判断力。
  他们基本能够得到答案,无需通过圣台。
  所以,他们看向陈百里的目光十分复杂。
  扪心自问,若他们是陈百里,易地而处,他们能够忍这么多年吗?
  他们不确定。
  但陈百里忍了。
  承君一诺,必守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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