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一十章 王燕青的恶魔人格

　　“嗯？！”
　　小嬴霜一打开盒子，就忍不住后退半步，表情极其复杂，既有震惊，也有恶心和反胃，但更多的，还是匪夷所思。
　　魏天河手中的盒子里，总共放着三样东西，被三个青玉托盘装着。
　　从左到右的第一个托盘上，装着一团破碎的内脏碎块，血色与黑色交织。
　　小嬴霜不认识这是什么，只觉得恶心……在战乱中逃亡的她，不是没见过尸体，甚至也见过被打烂的残尸，但这种被硬生生剁碎的内脏，这种视觉冲击力，依旧会让年仅9岁的她感到不适与反胃。
　　不过久经杀伐的李观棋，自然认得这玩意儿。
　　那是被剁碎的心脏。
　　不过，比起这一盘被剁碎的心脏，第二个青玉托盘上装着的东西，给小嬴霜带来的视觉冲击力，甚至还要更加强烈几倍。
　　那是被劈成两半的人头。
　　这个男人甚至还处于死不瞑目的状态，血丝密布的眼球瞪着，几乎要凸出眼眶，而头颅和大脑组织的截面处，那血腥的头颅截面，脑浆和鲜血交织的模样，更是让小嬴霜几欲作呕。
　　第三个青玉托盘上的物品，比起前两个，就显得较为平静一些……但对于懂行的人来说，第三个其实才是真正的残忍。
　　这是一个透明罐子。
　　罐子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，有众多蓝色光点飘散四溢，一道小人轮廓在其中若隐若现，时不时就将那张可怖的抽象脸庞，紧贴罐子内壁，神情凄厉。
　　灵魂。
　　这是一具被封存在罐子里的人类灵魂。
　　三个青玉托盘。
　　破碎心脏。
　　被劈成两半的人头。
　　一具被封存的灵魂。
　　这就是王燕青送给小嬴霜的礼物——嗯，一个只剩残魂尚存的死人。
　　“女魔头，你什么意思？”
　　小嬴霜捂着嘴巴，皱眉看向王燕青，由于反胃恶心，所以小脸显得有点苍白。
　　“你看，我就说她可以看这些东西吧？”
　　王燕青没有第一时间回答，而是笑着看向李观棋，“你教她说，异血人类要习惯疼痛，但你怎么忘了教她，异血人类也要习惯血腥？你瞧瞧，才这点程度小脸就白了，那以后她要是一拳把人打成碎肉块了，岂不是自己要站在原地吐出来？”
　　“她才9岁。”
　　李观棋脸色阴沉，“这些东西，还太早了。”
　　“嬴氏皇族真正被看中的皇子们，在7岁的时候，就要到洛京天牢里，近距离观摩一场犯人被斩首钻心再碎魂的死刑全过程。”
　　王燕青嘴角微勾，轻轻一笑，“师弟，她不是太早，而是太晚了，都晚2年了，孩子的教育，要早抓呀。”
　　“嬴氏一族，已经不是什么皇族了。”
　　李观棋咬了咬牙，沉声道：“而且她的教育，不需要你来插手！你是恶魔，不是我的师姐！别以为占据了我师姐的肉身，就能以我师姐的身份指指点点！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王燕青依旧面带笑意，却没有再跟他说什么，而是看向面前的小嬴霜，微笑道：“怎么，不认得这家伙了？”
　　“我当然认得！”
　　小嬴霜双手紧紧抱着怀中的雪白银霜剑，看着盒子里那颗被劈成两半的人头，眼神复杂，“他是那个自称姓魏的，就是他杀死了我的姑姑。”
　　“所以，我差不多要帮你报仇了哦。”
　　王燕青笑了笑，然后伸手从盒子里，拿出了那一个封存人类灵魂的罐子。
　　这位大楚女帝将罐子紧贴在眼前，看着在罐子内部游走哀嚎的人类灵魂，咧嘴一笑，“你看，多美啊，没有肉体的束缚，最纯粹的人，最纯粹的灵魂，特别是他们的哀嚎声……你听，这简直是世间最美妙的音乐。”
　　“你能不能换一张脸？”
　　小嬴霜皱着眉头，“以后你要说这种变态话的时候，麻烦换一张脸，不要再用大哥哥师姐的这张脸了，你又不是她，用人家的脸和身体，好意思嘛？”
　　“额……”
　　李观棋愣了愣。
　　说实话，他有些意外这个小女孩居然会为他这般着想。
　　不过真要说起来，其实还好。
　　最开始面对这副姿态的王燕青，他确实有点心情复杂，但现在，他只需要想着“其实是有个恶魔占据了师姐肉身”之后，就没太多感觉了。
　　“不，我就是他的师姐，我就是王燕青。”
　　面对小嬴霜的这番话，王燕青脸上的笑意终于缓缓消失。
　　这位大楚女帝眼帘低垂，俯视着小嬴霜，冷声道：“这就是我的脸，这就是我的身体！他心中的师姐已经没了，永远不可能再回来，而我，我才是王燕青！从今以后，王燕青就是我！我是大楚的皇帝，世界的主人，恶魔大君！”
　　“大哥哥，你看，她急了。”
　　小嬴霜扭头看向李观棋，嘻嘻一笑，故意说道：“这个女魔头肯定不是你师姐，你师姐应该是被她抓到其它地方关着了，我们以后再把她救出来吧？”
　　“哈哈哈哈！”
　　听得此言，李观棋则是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笑。
　　这个孩子实在是……有趣！
　　小嬴霜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他惊喜。
　　不过也对，经历了这么多，这个9岁小女孩，早就不能以寻常的9岁小孩来看待了。
　　李观棋大笑不止。
　　而王燕青的脸色则是愈发阴沉。
　　小嬴霜的这番话看似攻击力一般，但世界上的很多话语，本就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，某些寻常话语，在某些人听来，就如同最尖锐的利刃一般戳人心肺！
　　更何况此时的小嬴霜可并非“无意”。
　　而且此情此景，倒是有些似曾相识。
　　似乎在不久之前，一个人在笑，一个人在怒的情况也出现过。
　　不过彼时，是王燕青在笑，李观棋在怒。
　　而现此时，则是轮到李观棋笑，王燕青怒了。
　　恶魔最喜玩弄人心？以此为乐？
　　但就现在而言，这头恶魔似乎被一位年仅9岁的小女孩给狠狠来了一记扎心刀。
　　不过……李观棋不确定是否错觉，似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这位大楚女帝对于“自己是不是王燕青”这个话题，好像越来越在意了。
　　明明最初在森林里的时候，这恶魔对此毫不在意的。
　　有点奇怪，值得思索。
　　“砰！”
　　忽然，王燕青一把捏碎了手中罐子，玻璃碎片散落一地。
　　她手里拽着一具抽搐哀嚎的人类灵魂，冷眼俯视着小嬴霜，“你这个小孩，没有最开始那么可爱了，现在有点讨人嫌了，不过没关系，我说到做到，我说会给你礼物，就一定会给你，而这，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，别眨眼，孩子。”
　　说罢，这位大楚女帝就将手中灵魂送入嘴中，当着小嬴霜的面，直接一口一口，慢慢地将这具灵魂搅碎吞咽。
　　这具灵魂在她口中被撕咬扯碎，哀嚎不止的模样，清晰倒映在小嬴霜的金色眼眸之中。
　　期间李观棋想上前捂住小嬴霜的眼睛。
　　然而他的这个举动，却被小嬴霜主动阻止了。
　　“你最开始说，你会教我这个世界的真相，还说真相可能有点残酷无情，但那就是事实。”
　　小嬴霜挡着李观棋的手，咬着牙，一边强忍着心中不适，目不转睛地看着王燕青嚼咽灵魂，一边朝身后的李观棋问道，“那现在，也是属于真相吗？”
　　“……对。”
　　李观棋犹豫了一下，然后轻声道：“这就是真相，很多人喜欢吃肉，但其实很多人都不清楚，动物被人类用最原始的方法屠宰之际，场面会有多血腥残忍。
　　当然，大部分人压根也没必要知道这些，知不知道这些，能不能接受这些，都完全不影响他们吃肉，因为香喷喷的美食成品并不血腥。
　　但我们不同，孩子。
　　我们是异血人类，我们是修炼者，我们很多时候都需要见证战斗，或者经历战斗。
　　就跟吃肉一样。
　　食客不需要接受血腥，因为他们只需要食用做好的香喷喷美食。
　　但屠夫和厨师需要接受。
　　我们修炼者，也是另一种‘屠夫’和‘厨子’。
　　在某些危险的地方，有妖魔种，有咒灵，有敌人，他们懂得如何破坏我们的灵魂，而他们破坏灵魂的场面，和你现在所看见的这一幕，大同小异。
　　如果这些家伙侵犯我们的家园，那我们就要像这些家伙一样，去战斗，去杀戮，去撕碎敌人的灵魂，用手中的武器，来捍卫和平。
　　无论他们是人是鬼，是神是魔。
　　嬴霜，你早晚有一天会需要撕碎敌人的肉体，去感受滚烫鲜血喷涌在身体上的触感，甚至杀死敌人，去感受一条鲜活生命在指尖流逝的感觉……这些都是世界的真相。
　　我们不能逃避，只能接受。”
　　说到这里，李观棋蹲了下来，看着身旁的小嬴霜，朝这个女孩微微一笑，“不过，世界的真相有很多，远远不止这些血腥残酷，还有很多美好浪漫，有深切的亲情，有真挚的友情，有甜甜的爱情，有美食美酒，有美丽风景，以后，你都会体验到的。”
　　“嗯！”
　　小嬴霜重重点头，然后看着眼前活活吃完一具灵魂的王燕青，大声道：“我记住了！这女魔头想吓唬我，但这是没用的！我会接受这个世界的所有真相，根本不会被这些事实吓到！
　　而你，女魔头，我要谢谢你！谢谢你帮我了一个忙，帮我报仇，帮我杀了这个杀死我姑姑的凶手，谢谢啊！”
　　虽然在道谢，但此时的小嬴霜，无疑是在嘲讽王燕青吓唬之举的失败。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王燕青死咬牙关，面目狰狞。
　　而李观棋则是脸上笑意更盛，揉了揉小嬴霜的脑袋，“嘿，你知道吗？如果我以后啊，也能生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儿，我一定会非常非常开心。”
　　“那我就是她的姐姐？”
　　小嬴霜歪了歪头，眨眨眼睛。
　　“当然啦。”
　　李观棋看着这个特别的小女孩，笑着点点头。
　　“师弟，你似乎真的很会带孩子。”
　　忽然，王燕青深呼吸一口气，然后发出了沙哑至极的嗓音。
　　“还好吧。”
　　李观棋站起身来，牵着小嬴霜的手，看着这位大楚女帝，眼眸微眯，故意说道：“或许我的师姐，也会很喜欢带孩子？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王燕青咬了咬牙，但并未说什么。
　　见此一幕，李观棋的眼中泛起几分异彩。
　　不是错觉。
　　这个恶魔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了。
　　明明一开始还风轻云淡到了极点，不管他说什么，都丝毫不在意的模样。
　　但现在明显不同，甚至光是提一句“师姐”，都能让这恶魔感到不爽。
　　非要说的话……似乎，是从这个恶魔对他第一次出手攻击之后，就出现了变化。
　　更具体一点的话，则是这个恶魔在出手之后，站在原地发呆一小会儿之后，才开始出现的情绪变化。
　　所以，这就是关键？
　　那段“发呆”时间，这个恶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？
　　“结束了，再见。”
　　这时，身穿一袭帝袍的王燕青迈开脚步，缓缓朝李观棋走来，声音冰冷，“下次见面，就是敌人，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出现我面前。
　　我的确杀不死你，但你和你的大武王朝，挡不住我的脚步。
　　李观棋，你最好的选择，就是回去之后，立马卸任武帝之位，然后带着这个小女孩和你的亲友们隐居，我才会是这个世界的惟一主人，你们那个什么系统神的世界任务，趁早放弃吧。”
　　话音刚落，这位大楚女帝就这么面无表情地与李观棋擦肩而过。
　　而李观棋则是微微一笑。
　　出现变化了。
　　时空之心看见的未来画面，是这么描述的……
　　【那张美艳的脸庞上面，却是面无表情，一副冷冰冰的样子，像个冰山美人。】
　　【你低下头，咬着牙迈开脚步，与她擦肩而过。】
　　【你俩就这么相遇又别离。】
　　然而，此时的李观棋，可没有什么“低头咬牙”，而且不是他主动跟王燕青“擦肩而过”，而是这个大楚女帝主动离开，跟他“擦肩而过”。
　　这小小的区别，代表着大大的变化。
　　李观棋此时甚至在笑。
　　因为他很确定，这恶魔不是他的师姐，甚至不是被影响的师姐，而是一个独立的恶魔意识，只是占据了师姐的肉体而已。
　　他深信着自己能找到解决方法。
　　比起时光之心看见的未来，现在的李观棋要更加自信。
　　未来轨迹就是这样，如果什么都不知道，未来就会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。
　　可如果提前知道了，哪怕没能因此而做出什么大事，其实未来也依旧会在潜移默化之中改变。
　　也许，这就是当初未来神对李观棋所说的意思。
　　未来神明明有机会告诉李观棋该做什么，可他却表示时候未到，不能说。
　　那为什么不能提前说，好让李观棋提前开始准备呢？
　　或许，这就是原因。
　　“师姐！”
　　李观棋左手牵着小嬴霜，右手符文闪烁金光，然后转头看向离开的王燕青，咧嘴一笑，“放心，我很快回来救你！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这位大楚女帝微微回头，皱眉看着他。
　　“哎，别误会。”
　　李观棋的笑容愈发灿烂，“我刚才可不是在跟你说话，拜拜，女魔头。”
　　说罢，他右手符文在前方射出一道金光，撕开一条空间裂缝。
　　而李观棋也就此收回目光，带着小嬴霜踏入其中。
　　随着金光吞没他俩的身影，随着这座金光空间裂缝逐渐消失，他俩也彻底离开这片区域，回到了长城之外。
　　“陛下。”
　　这时，半神级的云国柱走了过来，朝着王燕青低声道：“臣有一事不解，我等为何不跟着他的空间传送门一起出……”
　　“砰！”
　　云国柱话未说完，王燕青就一巴掌拍碎了他的脑袋，血肉喷溅。
　　这位大楚女帝面目狰狞到了极点，“蠢货！那是特殊的空间裂缝，我们外人根本进不去！以后这种愚蠢话语再让我听见，你就给我去死！去死！！！”
　　而她似乎还是不解气，紧接着又是一脚，直接将云国柱的无头身体踹飞了数万米之遥，消失在天边。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周围的数百道身影皆是低着头，缄默不言。
　　而魏国柱则是心中发笑。
　　老云啊老云，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蠢，真以为在这献忠心，这女恶魔就会看重你？
　　拥有恶魔之力的恶魔，可不需要什么忠臣，只需要一群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隶罢了。
　　恶魔能不能听见奴隶的心声，奴隶们不知道。
　　但可以确定的是，奴隶们肯定听不见恶魔主人的心声，更不知道主人此时在想什么。
　　“呼——”
　　王燕青深呼吸一口气，微微仰头，闭上了血红色的双眸。
　　……
　　……
　　黑暗无界。
　　这是一片位于灵魂深处的不可知之地。
　　“为什么……”
　　一袭帝袍的绝美女帝，忽然出现在此处，沉着脸，缓缓向前。
　　而她的前方百米之外，坐着另一道闭目养神的身影，身下的黑色虚空不断泛起一圈圈涟漪。
　　她身穿一袭白衣，论容貌，与女帝足有九分相像。
　　但奇怪的是，偏偏就是那一分的不像，却让她的姿色与女帝天差地别，根本无法相提并论。
　　如果说女帝堪称国色天香，人间尤物的话，那么这一位白衣女子，则是说清秀都勉强。
　　可是，绝美女帝的冰冷气质，让她显得生人勿进。
　　而这位白衣女子却不然，她虽然容貌不算多美，但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温柔亲切的气息，令人忍不住想靠近她，而且会感觉很轻松。
　　“呵，你如果当年能有这般温柔，赤元安也不会被你的强势压得疲倦不堪。”
　　绝美女帝缓缓走来，声音冰冷，那双血红色的眼眸更是透着寒意，冷笑讥讽。
　　“即便是面对我，你也还是改不掉开口即攻心的习惯么？没用的，放弃吧。”
　　白衣女子缓缓睁开双眸。
　　那是一对温柔似水的黑色眼眸，且她的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温柔笑意。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女帝沉默了一下。
　　而白衣女子则是微笑不语。
　　“为什么？”
　　女帝看着她，沉声道：“我向那个男人出手之际，是你主动将我分离了出来，对不对？！你让我获得了‘自我’和‘独立’，然后把自己关在了这里，为什么？我不懂。”
　　“因为王燕青不会对自己的小师弟下杀手。”
　　白衣女子笑着看向这一位绝美女帝，“你的意识太强势，若是再不果断一些，我就真的永远都变不回去了。
　　而我的决定是正确的。
　　现在的我感觉很自由，很自在。
　　自从开始吸收先祖力量，逐渐被先祖意志影响之后，我从未感觉到现在这么自由，现在的我，才是真正的王燕青。”
　　“可你这是自囚！”
　　女帝面目狰狞，怒吼咆哮，“你选择了自己囚禁自己！就算你恢复了自我又如何？！从今以后，你再无半点希望离开，掌控这具身体的人，是我！我才是王燕青！”
　　“不，你也许是恶魔种，也许是人类，也许是一个独立的个体，也许是什么大楚的女皇帝，但你不是王燕青。”
　　白衣女子神情平静，轻声道：“我才是王燕青，那个大男孩的师姐，我会留在这里，等他过来救我。”
　　“他做不到！”
　　女帝猛然上前，怒目相视，张嘴露出两根獠牙，血色眼瞳泛起杀意，“他永远都不可能做到！不可能！！而你！你是愚蠢的！愚蠢到主动给予我独立，然后自己放弃了自己的肉身！”
　　“不。”
　　王燕青笑容温柔，“他当然做得到，因为他是我的小师弟。”
　　“我家小师弟最擅长的，就是将不可能变成现实。”